在家闲置了几个月，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清闲，决定出去找点事做，给一成不变的生活添点色彩。

抱着试试的心态在网上发了一份求职简历。不久，便有一位姓朱的老师给我留言，问我是否有兴趣去教小学生，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。

原本说分四个三年级的小孩让我带的，后来，不知何原因，将其中一个换成了二年级的小男孩。我后来才知道，原来他太调皮，其他老师管不了。

第一天来，便有一个活泼的小女孩仰头问我：“老师，你姓什么呀？”我不知所措地回了一个字：“周。”我不知所措，是因为自己尚且还是在校读书的学生，突然将被称为老师，没切换过角色来。就像一直扮演着“小孩”的角色，突然被人架上“大人”的角色一样。

“哇！和我一样诶！”然后蹦着跳着向其他小朋友介绍我也姓周这件事。

后来想想，他们不称我老师，又该称我什么呢？我还记得，刚到大学的时候，不曾知道有助班这一事，见到助班也是叫老师的。后来，当我当助班后，有小学妹叫我老师，我也笑而应之。

看着那个跳跃的小女孩，到处介绍我姓周，好像我们本来就认识一样。也许，正是姓氏的关系，我们俩有一种很微妙的默契。

孩提时代，我们很多人想过改名字，却很少人愿意去改姓。似乎，对于姓氏，我们有一种特殊的感情。我也一样，在小时候，听大人们讲起周总理的事迹，我也会有一种莫名的自豪，好像再讲我家亲戚的感觉。后来需要介绍自己时，我也会说我姓周，周总理的周。

我教的四个孩子，两个男孩，两个女孩。他们性格都有各自及其鲜明的特点，这也让我每天教他们都是及其快乐的。但，正因为如此，常常也会有些小麻烦。

和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，越来越喜欢和他们在一起。刚开始，由于彼此性格、方式还不熟悉，我让每个孩子都哭过一次。他们的泪水如此清澈，让我内心不安。之后，除了一个女孩，其他孩子都没有因为我而再哭了。

和她们在一起，非常简单。因为孩子们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写在脸上、挂在嘴上，让你一看就明白。她们有快乐，会跑来笑着与你分享；她们遇到不开心的，也会把你当知心好友告诉你。我只要静静地聆听便可以。因为，她们是不设防的。

下面，我来说说这些孩子们那些有趣的事情和那些自然表现的片段吧。

杨浩特：三年级，男孩，将近一米五的身高，全年级最高。正因为如此，他常常去欺负别人，包括女生。但是，他及其敏感别人说他一点点坏话。如果有人说他，他必定还嘴。他说不过别人，便开始动手——去扔别人课桌上的书本。这一招，对女孩子最有效：把女孩子视为宝贝的书一扔，女孩子便去捡书，如果书脏了，肯定会哭鼻子。

他这一套对于那个二年级的小男孩却不管用。他常常欺负那个二年级的小男孩，而二年级的小男孩知道打不过他，便用嘴上功夫不停的还击。他去扔了那个二年级小男孩的书，而那个二年级小男孩的书本来就又破又脏，满不在乎地捡回来继续骂。这下，他见“杀手锏”无效，又骂不过，变哭了。

他家的宗旨很有意思：大事听爸爸，小事听妈妈。至于大事、小事怎么定夺，他说凭感觉。我觉得，一个家庭，的确有些分工比较好。这样，孩子会觉得爸爸能干，妈妈体贴的感觉。

吴妍璇：三年级，女孩，爸爸妈妈在澳大利亚挣钱，由爷爷带着。我去家教的第一天便注意到她。看第一眼，就觉得天生丽质就是形容她的！她很漂亮，也很爱哭。

刚开始，我本想找份简单的课外作业让她做，规定时间到后，便让她回家。那时，《燕子》这篇课文刚教完，课文中有一段要求背诵。我就让她默写刚才她背的的那一段。默写第一遍，错了不少；我让她继续默写第二次，又错了不少；我就让她默写第三次，这时，她一边流泪，一边默写。她的泪水，让我错以为其他同学欺负她了。

这时，旁边的小女孩一语道破：“周老师，你让她罚默这么多次，她当然哭了。”我无语了。本来打算简单的任务让她多做几次，她却以为我在惩罚她。她的泪水一出，我就慌了。一个小女孩竟然被我弄哭了，我又不知道怎么哄。我带着歉意轻轻地说：“别哭了，整理好书包，回家吧！”她果然慢慢地不哭了，我心里松了一口气。从此，我再也不让她们重复做一些简单的事，以免误解。

她很敏感。有时，别人提到她计较的东西，她就会哭。和杨浩特的口水战，如果我不及时阻止的话，她常常要哭鼻子。她的眼泪，让我想起了《红楼梦》中的林黛玉——太敏感，容易伤；无他法，唯有泪。

由于她的父母常年在国外，她缺少一种父爱的安全感。我们晚饭后，有一段放松的时间，我则在一旁留意来往的车辆。有一天，她跑到我背后，让我张开双臂。我看不像恶作剧，就张开双臂了。她便跳到我的背上，抱着我，让我背她。我背着她转了一圈。之后，凡是有空，她就让我背她。我想，也许她在寻找那种遗失的感觉。

她有一个弟弟，和她长得超级无敌像。看着他们姐弟俩，会让人觉得女娲在捏他俩时，开了一下小差，不知觉用的是同一个模子。女娲意识到不能造的一模一样后，把其中一个捏成了男孩、另一个捏成了女孩。正因为有一个弟弟需要她的疼爱，而父母又不在身边，所以她比其他的女孩成熟些。我从家里带来的零食，分给我教的四个孩子，其他的孩子会马上吃掉，而她，却会留下来，带回家给她弟弟吃。这让我感动至极。这也是我为什么反对一个家庭只生一个孩子的原因。

有时，也因为她的成熟，与其他孩子相处不好。

周井然：三年级，女孩。她就是我前面说的那个和我同姓的女孩。在她身上，用活泼可爱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。她常常出神发呆，当我提醒她时，她会想我吐吐舌头，然后低头继续写作业。

她的很多行为，我只能叙述，却无法解释。她会把池塘里的蝌蚪抓回家养，也会把路边花坛里的蜗牛带回家养，甚至还有蜘蛛等奇奇怪怪的动物带回家养。真的很难想象，她的家会是怎么样的。

有一次，她放学回来，拿着一个红色的铅笔盒给我，让我打开看看。我本不以为意，谁知打开铅笔盒，我差点惊吓得掉了手中的铅笔盒——里面竟然养着一条毛毛虫！

这段时间，其他的孩子纷纷在养白白胖胖的蚕。她没有养蚕，却另辟蹊径，养了一条黑色的毛毛虫。我瞬间毛骨悚然！她解释说，别人养的将来时娥，她养的将来是美丽的蝴蝶。我被深深地被她的聪慧折服了。有远见的孩子！

对于考试成绩，其他孩子同时每隔十来天就会有，而这个孩子的成绩却时有时无，我一直没弄明白。有一天，她妈妈告诉我，她在家里的抽屉里找到不少井然八十多分的卷子。我才知道，这家伙，把考得好的卷子回来报给我，把不好的卷子学哆啦a梦里的大雄偷偷藏在抽屉里。之后，只要我没按时听到她的成绩，我就知道，这家伙又考不好了。有时，我故意问她成绩，她朝我吐吐舌头，然后顾左右而言他。

她有一个很年轻的妈妈。她妈妈和我一样，都是80后。惭愧，我还在读书，连女朋友尚且没有，人家的女儿都读小学三年级了。要是等我研究生读完，成家立业，估计人家的女儿都读高中了。

她妈妈给她取的网名叫“吾心吾爱”，她自己却不喜欢这个名字。我想，现在里面的含义她还不懂，所以觉得不喜欢。而我却很喜欢这个有诗意的名字，女儿是她的心肝，她怎能不爱呢？

当她不听话的时候，她的妈妈不会骂她，会和她讲道理，而她也很听她妈妈的话。有时，我让她写课外作业，她叛逆着不想写，然后和我僵着。我那她没有办法，只好在一旁等着。只要她妈妈一来，她就瞬间变了一个性格。让她写什么，她就写什么。

每当母亲节、她妈妈生日啦，她总会亲手做一些东西，再买束花送给她妈妈。作为三年级的孩子，如此自然直接表达她的爱，真是难得！

有一次在闲暇之余，我问她：“你妈妈打过你么？”谁知，她看着我无邪地说：“周老师，我妈妈不会打我的！我妈妈骂我的话，我奶奶会骂我妈妈的。”好吧，你赢了。

又有一次，楼下有一位小孩的妈妈和一位老人在吵架，她就一边写作业，一边诅咒般地嘀咕：“对老人不敬，拉出去枪毙；对老人不敬，拉出去枪毙……”我被她的紧箍咒笑到肚子痛。

当她笑别人看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幼稚时，我问她：“你看什么卡通？”她告诉我，她看《呼啦啦小魔仙》。我想说，其实还是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成熟些，因为我也在看。后来，又怕连我一块被她笑话，就把话咽回肚子了。

我有时觉得，她就是三毛（台湾作家）转世。个性自然流露，毫不掩饰，毫不保留，对于人，对于物，总有一份真性情，让人特别亲切。

王硕：二年级，小男孩，一身奶气未脱，还没他的两个书包高。活泼顽皮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。这个孩子似乎有多动症，坐在椅子上连五分钟都坐不住，总爱动来动去。一不注意他，他就会从桌子上慢慢滑到地上去写作业。

听其他教过他的老师说，他一年级就已经是“传奇”了。一年级时，他就跑到校长室，去告数学老师课上的不好。还打哭了一个高年级的同学。我惊讶于他的“传奇”，因为我长这么大，我还进过校长室，他居然在上学的第一年就去过了！

他刚来我这的头个星期，很安静，也很乖。早早地把作业写完等家长来接，并不像其他老师说的那样。我那时深深怀疑过。不过，他老爸提前给我支招——他要是不听话的话，拉到厕所关一会儿就会好。那时，我还觉得多虑了。

谁知，一星期刚过，这家伙就露出狐狸尾巴了。原来，之前一星期，他一直在观察我，在摸我的脾性，知道我不会生气，且不会暴力。一切摸清楚之后，便开始肆无忌惮——作业不写，还去招惹其他三年级的同学。

经过我再三提醒无效后，我已有一些怒气。当我转过身给其他同学解答时，杨浩特告诉我，王硕在我背后搞小动作。这一刻，我的怒气爆发了。我可以容忍别人在我面前放肆，绝不允许他人在我背后搞小动作。

一把拉起他！他反抗。无奈，他力气太小，最终还是被我拉到厕所。在我关厕所门的时候，他一直趴在门沿上嘀咕：“坏老师，坏老师……”为了表示我有惩罚他的决心，我还是一狠心把门关上了。

在关他的五分钟时间里，我的内心一直在煎熬。觉得真不该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怄气，还占着一个莫名的理由去惩罚他。

我带着内疚去厕所接他出来。见他可怜楚楚地在门缝里仰头望着我，这一刻，我差点哭了。多可爱的小孩，我怎么忍心惩罚他？怎么能让他受伤呢？我不该，我真的不该！于是，我告诉自己：这是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！

之后，他的表现确实好些了，也许因为他知道我发威起来，不是病猫。但是，他却改不掉他贪玩的毛病（或许，这不该叫毛病）。比如，下午放学，我会去下门口接他们回去辅导。他驮着书包出来后，意识到还要等一会儿时，他背起已经放在地上的书包，折回学校，逛几圈才出来。有时，索性就玩够才慢慢悠悠地出来，让人好等。他做了坏事，也会撒谎。他撒谎时，眼睛会不自觉地倾斜。通过眼睛，我们能很快辨别他是否在说谎。

有一个周末补习，快到中午的时候，不知道是哪位孩子掉了5毛钱。他看见了，两眼冒金光，马上捡起地上的钱，拎起地上的书包往外跑。我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见钱眼开了。其实，他的家境还是相当不错的，他爸爸有一个工厂，真不知道为什么，他会为了5毛钱而逃课。

起先，我们以为是他家长来接他，也就没有在意了。直到被隔壁阿姨送回来，我们才知道这家伙跑隔壁蹭饭去了。他跑到隔壁，而此时，隔壁阿姨家正好开饭。他盯着桌子上的鱼向阿姨撒娇：“阿姨，鱼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诶！”阿姨见他饿了，就拿了一副碗筷，给他夹了一条鱼。他津津有味地吃完鱼，又望着其他的菜说：“阿姨，其他的菜也好香呀！我要！我要！”后来，阿姨知道我们还没放学，就把他先送回来了。

有段时间，他很不听话，我讲他，他也不理。无奈，只好辅导其他三年级的孩子了。谁知，我转头回来，这家伙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我也不忍心打搅就随他了。大概过了十来分钟，醒了。他以为我不知道，假装认真。我说：“王硕，老师让你睡了十分钟，你是不是该安静写作业了？”他好像感激我给他的“恩惠”，埋头安静写数学作业了。我看了他一会儿，发现，他居然能用双手掰出百以内的加减。和他一比，我小学该有多笨呀！

晚饭的那段放松时间，他总是无故去招惹其他同学，然而却反被欺负。有一次，我说教他一些防身技术，原本四小时的作业他居然一个小时就完成了，然后嚷着让我教他防身技术。见他如此积极，我便教了他一招。然后，我和他做了一个约定：他早点安静写完作业，我就教他一招防身技巧。他别提有多高兴了！

一段时间下来，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可爱的男孩了。而他，也不像刚来那会儿那样调皮了。一天夜里，我过，马路被他看见了，这家伙居然喊着：“周老师！周老师！”不看过往的车辆，手舞足蹈地跑向我。这吓坏了我，也吓坏了还在马路另一侧他的爸爸。这家伙，不就是一次偶遇么，看把你激动的。

这个孩子，顽皮又不失率真。一旦认准你，便会粘上你。他需要别人的鼓舞，却要适当的训责，不然又不知他会出什么新花样。

PS:此文，献给那些可爱的孩子们！认识你们，真的很开心！

2013年3月 于温州